清动

【顺懂】越过山丘

 

「原谅我刷了三遍红海行动没忍住我这写文的手。一发完。大家看着玩儿。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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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龙再次重聚的时候,一队的八个人只剩了六个。

任务完成,却没人能说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中午聚餐的时候队长也喝多了,徐宏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全,招呼人架着杨锐回去,又挨个安慰着让大家散了,

顾顺伤没好全,没有喝酒,于是主动提出要送李懂回去。

徐宏答应了,临走时还特意嘱咐他:“你们以后要搭档了,多交流交流感情挺好。李懂内向,不善表达,其实心软。你刚回来受伤昏迷的时候,属他最紧张。”

顾顺冲他笑,说:“你放心吧副队,我知道。”

 

 

其实李懂没喝醉。

这小子看着没什么战斗力,实际酒量好得很,一队从前八个人,除了石头没几个喝得过他。如今,怕是再没有能喝得过他的人了。

午后阳光灿烂得不像人间。

李懂装醉,拎着酒瓶沿着漫长的海岸线随意地往前走,走很远很远的路,一边走边喝。顾顺就一言不发地跟在他后面,不催促也不喊停。

海风沁凉,脸颊滚烫,眼光轻轻地涣散开来,白云晃晃悠悠跌进海里。

大海,他们用生命守护着的大海。

李懂忽然站住了,顾顺一个不防差点撞在他身上。

那人就回过头来,望着他迷迷糊糊地笑,嘴巴里有微微的酒气,“你怎么走路都撞,傻不傻?”

顾顺对着醉鬼生不起气来,只好顺着他说,“傻傻傻。你什么时候肯上车走了,我就不傻了。”

李懂眯起眼睛来,他看上去像被太阳刺了眼,几乎要流出泪来。

他说:“不。不回。没人在等我了。”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吧。

生活从来不会在英勇扑火以后就全剧终,总有人要去承担后果。

顾顺沉默下来。

落日在海上变幻着颜色,全部光辉纷纷倾洒下来。他脸颊上的伤口被灿烂的阳光吞噬了,眉骨上一片青紫也变成迷人的玫瑰色,侧脸看上去眉眼深邃,干干净净。

李懂就站在他的对面,仰着头。

这世上的好风景,总是来的太晚了。

顾顺慢慢地伸出手,揉了揉那人的头发。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李懂躲开他的手,他失神地笑了笑,“顾顺,是我喝醉了,你别理我。”

“没关系,我明白。”

顾顺收回手来,很自然地插进兜里,他说,“都会过去的。李懂,我陪着你呢。”

不管将来什么样不管多难,我陪着你。李懂,我陪你。

李懂被他说的心脏仿佛漏跳一拍。他慌慌张张地后退一步,转身不敢看他。

顾顺好脾气地继续跟在他身后。

 

 

谁能想到当初这么一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大少爷,原来也这么善解人意呢。

李懂晃了晃头,倒是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行动开始的第一天,顾顺坐着直升机直接降落在了主舰甲板上。

天空和大海连接在一起,硕大的机身滑过船舷,圆形的水纹缓慢扩散开来,整个海洋蓝得摄人心魄。

他从光芒里走进来。高大,健壮,桀骜,挺拔,像电影里的勇士。

庄羽远远就认出了他,十分惊讶地小声说道:“原来调来的是顾顺啊。听说他很拽的,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等李懂抬起头,那人已经站在了杨锐面前,一个标准的敬礼。他说,“报告队长,狙击手顾顺报道。”

顾顺。顾顺。他在心里默念着名字,这就是,代替罗星的人。

不,应该说,只是在这次行动里代替罗星的人。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走过去。

“我是观察员李懂。”

那人于是看向他,“我是顾顺。”

暗黄色的镜片后面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即使在此之前,李懂早已听过无数关于这人的传言,此刻见面还是不免有些拘谨。他礼貌甚至有点紧张地冲他点了点头,才握住他主动伸来的手。

顾顺倒是毫不在意,他甚至嚼着口香糖,冲他轻佻地翘了翘嘴角。

“你能跟着罗星,说明你有两下子。找个机会,让我见识见识?”

李懂有些摸不清他的语气,却也不想输掉气势。他握了握那人的手。

“那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这下顾顺真的笑了,他擦着李懂的肩膀走过去,轻飘飘地留下一句,“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顾顺转过蛟龙好几个小队,一早有传言说他拽得很,倒也确实没冤枉他。

顾顺其人,真是天生的快活气质。

说好听了是坦坦荡荡,不会多想。说不好听了其实也是太骄傲。

就好像那天李懂一个人闷在心里千回百转这么多,顾顺其实就是随口打了个招呼,转头和其他队员一聊天基本就忘了个差不多。

李懂后来还问过他,“我吐槽你这么多,还没问过你第一次见我在想什么?”

结果顾顺当下看着他一愣,最后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说:“在…在想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想,”他笑起来,耳朵有点红,“就是…觉得你挺可爱的哈哈哈。”

李懂都不知道骂他点什么好。

 

 

但其实认真说起来,顾顺也听说过李懂。

从罗星口中。

罗星从前对自己亲自挑出来的这个搭档那可是相当喜欢,没事就跟战友们吹上一吹,口气活像是父母炫耀自家孩子。

李懂呢,生得温文尔雅,皮肤白皙,一双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大眼睛。这样的长相若是放在别处肯定吸引一大批小迷妹的青睐,但如今放在军队里,自然不如那些人高马大的更容易服众。

罗星后来常跟人讲的一件事,是李懂作为特种部队的射击尖子,曾和其他几个队员一起被指派给公安特警做过的一次射击短训。当年他们几个毛头小子教员,面对的学生可都是大他们好几岁的一线警察。

李懂不会废话,他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用事实服人。

反正据罗星说,当时有个年龄偏大的学员在练400米胸靶狙击,结果打空了三个弹夹硬是上不了靶。老警察磨不开面子,最后把枪“啪”地一扔,从地上爬起来,骂道:“你们部队这都什么破枪,跟个玩意儿似的。枪都不行还怎么打!”

底下不少人跟着起了身,嗡嗡笑笑的顺着他起哄。

可惜几个教员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红了脸就要开始动手。

只有李懂。他走过去拍了拍那警察的肩膀,相当平静,“枪不可能不行。我们亲自验过。”

老警察轻蔑地哼了一声。

李懂看他一眼,依旧不紧不慢的。

他说:“要不你起来,我打给你看。”

所有人都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同那些教员,都齐刷刷抬头盯着他们俩。

“枪膛里还剩下最后一发子弹,完全没有较枪的机会,众目睽睽之下,李懂竟然选了最不稳当的坐姿射击,还敢说你起来,我打给你们看。”罗星说这话的时候,顾顺听了都跟着挑了挑眉。

结果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李懂走到射击地线,直接盘腿坐下,然后在所有人明显看热闹的注视里,不偏不倚地打了10环。正中靶心啊!

连那老警察都激动地叫了一声,当即站起来抱着他转了一圈。

“你说他神不神?”罗星讲完了弯着眼睛看他。

“你这小搭档可真聪明哈。”

顾顺心里赞赏,嘴上却不放弃任何机会地揶揄他,“你没想过他为什么不选卧姿选坐姿啊?这一下子不仅炫了技,最后万一万一没打中,还给自己提前找了个退路。你说贼不贼?”

“…去你的吧。”罗星啐他。

所以顾顺其实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绝非真的胆小之人。否则他也不会有资格出现在蛟龙这样精英的战队里。

即便是解救侨民时他们在制高点被迫击炮攻击,万分惊险的时刻里,只要顾顺的一句“别动”,李懂就真的稳若磐石,丝毫没有犹疑过。

冷静,稳妥,缜密,一个优秀狙击手必备的素质。李懂全都有了。

那么问题出在哪呢?

顾顺想,大概他唯一缺乏的,只是经验。是面对真实严酷的战场上血淋淋生死时的经验。

整个战斗中李懂整个人似乎都陷入焦虑,哪怕最后他们的合作堪称完美契合,他也一点都没有把自己从这种焦虑里恢复出来的迹象。顾顺不知道眼前的残酷以及罗星的意外中枪对那孩子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可他看着紧攥着枪带时刻紧绷的李懂时,却莫名觉得心疼。

毕竟,真正的战场,实在是很容易让人发疯的。

都不用提那些血肉模糊的残肢断骸。砍头,割喉,海豚尸。人类和人类之间兽性的厮杀,绝望而徒劳的呼救,浓重到仿佛能将整个人拖进深渊的血腥气,还有空气里永远弥漫的硝烟味。

刚接触实战的时候,顾顺也时常回想起自己年少时理解的战争。

他看过那么多描述战场的作品或论述,它们无不宏大,激昂,充满血色和壮烈的浪漫。然而很少有人真的关注战争真正的面目,专注它的琐碎,荒诞,还有扎扎实实的残酷。

事实上,战争从来就不值得他们为之献身。只有生命值得。

顾顺睁开眼睛。他决定和李懂聊一聊。

随便什么话都行。

 

 

“哎,你知不知道我跟罗星,还有一场比赛要打?”

“知道。”

李懂一心忙着四下侦查,紧张得手心冒汗,像汇报情况一样硬邦邦地回了他一句,“你们争夺委内瑞拉狙击手训练营的入学资格,全蛟龙只有一个名额。”

“可惜没机会跟他比一场。”顾顺像是陷入回忆,他垂下眼睫,声音里满是真诚,似乎还有惋惜。

他说,“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狙击手。”

李懂忽然更加心烦意乱。

“你以前也这样吗?”那边顾顺突然凑过来。

“哪样?”李懂瞪他。

“紧张啊。”顾顺一下笑起来。他松松垮垮地靠回车上去,然后一本正经道,“抗压能力太差。”

李懂一下子白了脸。

直升机上飞掠过脸颊的子弹“嗖”地一声从脑海里滑过,罗星中弹后失血的脸一遍一遍在眼前闪现,像失控的噩梦。

“战场上嘛,子弹是躲不掉的。”

顾顺仿佛能看透他的想法似的,非常及时地打断他。

李懂看过去。

那人吊儿郎当地挑起眉,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真半假地笑道,“这一课,算哥送给你的,下次可记得交学费。”

这次李懂终于没忍住冲他翻白眼的冲动。

不过这人的沉稳又冷静的调侃,倒是瞬间让李懂的心定下来不少。

你丫倒是心态好得很。他暗想。

虽然,他对于顾顺这出了名的好胆量倒也是早有耳闻。

早在几年前特种兵大赛的时候,顾顺就干过这么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当时的大赛顾顺所在的小队经过三天的努力已经接近了重要目标的侦查区域,然而前方假设敌布兵森严,装备先进,根本找不出渗透途径。战士们不甘近在眼前的胜利果实,又苦于想不出办法囿于原地。

顾顺倒好,这小爷竟然趁着夜色隐蔽,在必要的请示过后,一个人就单枪匹马大摇大摆地开着手电筒晃进了敌营。

他这一路走一路观察,时不时地还四处探照。敌方哪能想到还真会有人这么不要命的,一路畅通不说,甚至还冲他立正敬礼来着。

这件事,当然也包括后来让人不得不夸奖的详细侦查报告,都在军中传出了各种夸张的版本。

李懂后来也想,胆子大这种事情啊,真的是天赋,不过也是有环境使然。

他顾顺是什么人?皇城底下根正苗红的军三代嘛。

原本这家伙生下来那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如今再有了家世身份和技能的加持,也难怪丫成天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李懂在心里叹气,当年自己第一次在新兵连里摸到军用81式突击步枪的时候,那顾顺还不知道都已经能把枪玩出多少花样了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回想起了那把老式枪的样子。他回想起那已经有些斑驳的机匣和弹夹,还有打开后还微微晃荡的枪托。

他永远都忘不了子弹出膛时的感觉,如利刃破空,披荆斩棘,摄人心魄。

那时候他就发誓,他要拿枪,他天生就是要拿枪上战场的男人。也是从第一天实弹射击开始,李懂那门课的成绩就从未跌出过49环。

于是他想起罗星。他之前的狙击手。

当年,也正是罗星,从那么多人里独独挑了他出来。

他翻看着他从前的成绩记录,充满赞赏地告诉他说:“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李懂你是个好苗子,前途无量啊你知不知道。”

彼时天光大晴,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照耀在罗星的眼睛里,亮得人心发烫。李懂一眨不敢眨地望着他,心脏怦怦跳。

“又想什么呢?”

这边顾顺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揉他脑袋,伸手递过来两粒口香糖,“这都快上战场了还走神,行不行啊你。看你小脸儿绷的,来点?”

“我没走神。”

李懂有点恼,他移开眼睛目视前方,“我不吃。我专注得很,不需要提神。你自己吃去吧。”

顾顺显然被他的语气呛住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不明所以地拽住那人肩膀,好气又好笑地问他:“我招你惹你了,你这什么毛病啊?”

其实李懂刚刚说完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实在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平日里温和克制惯了的人,偏偏一遇见这个顾顺就容易失控。对着他好像很容易就忘记设防,心里一乱,连说话都不会控制语气。

真是莫名其妙。

于是他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我没别的意思,我真不吃。你要是嫌我说话不好听,那我道歉。”

他想了想,好死不死又添上一句,“不过你也习惯习惯,我说话就这样。”

身后大路上仍然人来人往,武装部队,装备车辆轰轰地驶过。

沙尘滚滚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硝烟味道。

那边顾顺好像压根也没在意到他说了什么。他利落地从车上跳下来,忽然一把将李懂搂进怀里。

李懂猛地紧贴上那人结实的胸膛,听见里面有力的鲜活的心跳声。他登时反应过来立刻挣扎着往后躲。

“顾…我去你他妈在干嘛?”他震惊。

顾顺轻佻地笑了一声,低头凑近他:“记住我的呼吸,配合我。其他谁也别想,什么也别想。记住没?”

说完他松开手,行云流水般的把口香糖直接塞进了李懂的嘴里。

薄荷,与薄荷的清香。

“以后哥给你的东西你就接着。我这人就这样,你也习惯习惯呗。”

“不…不是咖啡因的啊?”李懂一脸懵。

顾顺正大步走出巷子,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给你吃薄荷的————”

 

 

那天他们很快离开伊维亚主城的战区。

顾顺和李懂坐在同一辆车上,穿过整个被废弃的城市去往巴塞姆,战后灰蒙蒙的风吹起四下里隐约的呻吟。

车上没有人说话。所有人,沉浸在眼前血淋淋的沉重里。

事实上,他们都清楚,刚才动魄惊心的战斗对于庞大的全世界而言,可能只是一件小事。甚至,都不会对这个国家整体的战局造成什么波澜。

但这些爆炸的建筑,四面八方涌起的浓烟,废墟里绝望的呼救,那些到处倒塌的墙壁和废弃的武器都是确凿的出现在眼前。被绑上炸弹的平民不甘心地大声呼救,他恳求有人去救救他的孩子,可是这整个城区里到处是血。太多人无声无息的丧命,太多人被击中却死不了。

无数人在他们的面前倒下,血从身上喷出来。

顾顺知道李懂有多难受。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的去想,那些倒下的人,原本都是拥有美好家庭的普通人。他们曾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工作,行走,归家,爱与被爱。他们也许在某个角落里和爱人接过吻,曾在咖啡厅里和朋友交谈,在公园里陪女儿喂过白色的鸽子。

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暴力会把这座城市劈开一道裂口,所有昔日温柔的回忆都变成献血,绝望和仇恨被恐怖的屠杀钉上历史的十字架,战火扬起滚滚的尘。

满街的尸体。

而那些人,不是敌人,也不是公民,只是人。活生生的人。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顾顺忽然出声,“你没听队长说吗,咱们能做的也就是完成任务而已,其他的,别想这么多。”

李懂闻言转头看他,那人眼睛正望着车外,但他知道这话是在劝他。

“我知道。”

他有点感动,但又分明觉得那点情绪不好意思摆上台面,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道,“行了。你再说下去是不是就该管我要学费了。”

顾顺一下笑出来,眼睛亮亮的。

“原来你也会开玩笑的哦。”

李懂脸上一热,转头不搭理他。

滚烫的风裹挟沙尘吹在脸上,他们到达了政府军集合点。

 

 

李懂真正对顾顺的枪法心生崇拜,大概还是在接下来的那场战斗中。

这场袭击来得才真是猝不及防。

迫击炮弹炸毁第一辆车的时候,他听见了队长声嘶力竭的呐喊才反应过来。随即就被顾顺一把拎下车,硬生生栽在了土坡下面。

天崩地裂的声响仅仅一瞬就隐匿在浓重的血腥味里,紧接着就是火力密集地进一步轰炸。生死不过一念之差。

沙土簌簌落下,他慌张地冲着队长报平安。

仅仅几秒钟,车辆基本全部炸毁,原本一马平川的长路已出现数个巨大的坑洞,炮弹如同天神巨大的枪尖,渺小的人类像枯井之下的可怜蝼蚁,被碾死在天塌地陷的恐怖屠戮之中。

杨锐倒是迅速地恢复了冷静。

顾顺也粗鲁地拽着他爬起来,一起飞速地跑向遮蔽物。

迫击炮却从未停止。

金属崩塌的轰鸣声还持续的响起,一团又一团巨大的光芒在高处绽放。血浆,硝烟,焚烧的肌肉组织,黏连着无数气流纠缠子弹成为利刃,仿佛深海发狂的鱼群般裹挟压境。

有子弹“啪”地打在李懂的枪上,巨大的冲击力使枪支猛地弹了出去。

炮火和嘶吼源源不断。

李懂喘息着贴紧土地,拼命平复自己的呼吸,狙击枪咫尺之隔。

“等什么!把枪捡起来。”

顾顺冷静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架好了枪,嚼着口香糖,目光平静得仿佛完全没有身处炮火连天的炼狱里。而几乎说话的同时,顾顺已经一枪击中了敌人的眉心,动作利落,精准打击,堪称绚丽的动物性。

就像在靶场上训练的时候一样。

李懂咬紧了牙关一个翻身干脆地捡起枪支。

杨锐提醒所有人有敌方狙击手的时候,他俩已经在烟雾弹的掩护下风驰电掣赶到了制高点。李懂脸色煞白,目光却坚定得仿佛有光,他们都知道,注定有一场硬仗。

顾顺来不及多说什么。

他跳下车,边跑边命令道:“李懂,你听我说,我来解决对方迫击炮阵地,但是我一开枪,对方狙击手一定会锁定我的位置。你尽快把他找出来。收到回复。”

“收到!”

“快!快!烟要散了!”杨锐几乎有些破音。

话音将落,两弹迫击炮弹“轰”地击中了路上的大巴,巨大的外壳受到撞击,轰然弹出去很远,重重地砸进塌陷的土地里面。

硝烟弥漫,车里汩汩的血浆流淌进泥沙。

有人失声惊叫。

几乎同一秒钟,两名迫击炮阵地恐怖分子也应枪倒地。

顾顺镇定的声音响起来,“顾顺就位。”

李懂咬紧牙关。

他明白,这也意味着顾顺彻底暴露了的位置,已经瞬间变成随时会被撕碎的活靶子。他必须,必须马上锁定敌方狙击手。

果然,那边迫击炮阵营即刻便有了动静。

饶是顾顺,那一瞬也不禁紧张得屏住呼吸,他用枪托举起头盔吸引狙击手的子弹,同时就地一个翻滚避开迫击炮弹,迅速飞奔潜伏到山丘之下。

炮弹触地爆炸,巨大的震动掀起地皮,石块瞬间炸裂,整块地面轰然朝下坍塌。

阴处密生的短小草木净是荆棘。顾顺往里一滚,顿时感觉被无数小刺扎得生疼。但此刻什么也顾不得痛,他尽量把身体往下挪了挪。

爆炸仿佛仍近在耳侧。

他忍着耳中的嗡鸣,问李懂,“看到他没有?”

“看到了。”

他听见李懂清晰的声音,“最高处山脊线,往右十米。”

好样的。

顾顺呼了一口气,依旧紧贴地面道:“李懂,把他牵制住,我来解决迫击炮。”

“收到。”

李懂瞬间绷紧了神经。他迅速地踩下油门,整辆车猛地向前蹿出去,轮胎卷起飞扬的尘土,如同出鞘利刃,锋芒毕露。

密集的火力迅速向他压来,耳旁呼啸着迅疾的大风,子弹如同密密麻麻的鬼火。

他倒是竭力冷静下来,“顾顺,我牵制住他了。”

顾顺微微一挑眉,迅速翻身起来,直接瞄准了缓缓移动的迫击炮弹。

刹那间,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如同山河倾覆,地裂天崩!

只有顾顺丝毫不为所动,转而去瞄准敌方狙击手。

他沉着脸,周身都是冷硬杀戮的气息。

操!

对方竟绰起装罂粟壳的盘子,利用刺眼的白色反光晃了他瞄准的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转而用左眼瞄准,凭借经验果断地射击。飞掠的子弹堪堪擦过逃跑的狙击手,直接打掉了他的一只耳朵,霎时血浆迸溅。

顾顺懊恼地微微皱起眉。

“所有人撤退!所有人撤退!”

一场战斗像一场荒谬的血腥梦魇。

 

 

直到修车的空当,顾顺和李懂才终于汇合。

顾顺将李懂前后左右来回打量了好几遍,才点点头,示意他架枪侦查。

他们的身下,是战争后苍凉的土地。

人们此刻也才得以好好看一眼他们战斗过的山地。这里无尽滚烫的热风,浑厚的尘埃,复杂的风土,大自然边界上惊鸿一瞥。山势耐人寻味,转折险而稳,如同自然界残酷的隐喻。

壮烈,无法一言蔽之的宏大,像长篇史诗。

尽管知道此刻远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但所有人都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李懂觉得,和罗星的时刻谨慎小心不同,顾顺更像是将他视为一个同等力量的战友。他亲自做诱饵让他观察目标,还放他一个人去牵制狙击手。他似乎肯定并完全信任他的能力,但同时,又会在他慌乱时及其冷静的及时提醒。

李懂不再是个到了实战中就被保护的角色,他可以独当一面,甚至有些找回了之前无数次演习时的感觉。不得不说,顾顺是个出色的狙击手,万里挑一的神话。

只是……

“刚刚表现很好。”顾顺忽然来了句总结性发言。

嗯,只是太拽了不会好好说人话。

李懂心里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好感一下子被浇灭得差不多。

他神色冷淡地一句话堵回去,“我不是表现给你看的。”

顾顺诧异地回头看他,好一会儿,才挑了挑眉把脏话憋回去。

“可我看到了啊。”他说。

李懂气呼呼地换了个姿势。

“疼吗?”顾顺忽然问他。

“啊?”

“腿上。”顾顺干脆坐起来,表情有点好笑,“你不会没感觉到吧?”

李懂这才觉得小腿有点刺刺的疼,刚才一直紧张根本也注意不到,没想到反倒是这人看得更仔细些。

“没事,这么小的口子。”他顿了顿,又说,“本来你不说的时候一点都不疼。”

这话赌气得很明显了。

顾顺偏偏听出点少年别扭的可爱来。

“那还怪我咯?”他笑。

李懂不禁也笑。

伊维亚山地热烈的风吹上来。

他俩重新趴回去。从他们的视角可以看清前方连绵的山路,从光秃秃的平原连接起伏的高地,让不见绿洲的荒野展现出了嶙峋的气势。

枯藤,土壤和风。

只有它们始终和人类残酷的厮杀沉默对峙,千百年来岿然不动,如同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与历史的见证者,注视着无数横跨时代的金戈铁马,爱恨情仇。

而此刻的他们,才像是误入的局外人。

“你刚才真的打得挺好。”顾顺重复了一遍。

李懂笑了笑,说:“嗯,我知道。”

顾顺倒是难得多了点正经的神色,他说,“其实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就算再有经验压力也还是会存在的,不要害怕它,压力只会让人更专注。你这么优秀,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对吧?”

李懂想说谢谢,又说不出口。

最后歪头看他一眼,“这话算不算要交学费的那种?”

顾顺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还紧张吗?”顾顺问他。

“还行。”李懂目光平静,他笃定地说,“不会影响发挥。”

战场应该让人紧张,适当的紧张总是好的。

就像他们看清了战争的丑恶和血腥,却也永远不会全然回避。这世上,总有人要去面对一些深渊,没有直视过黑暗的光明,也是虚假的。

顾顺歪起嘴角笑,他说,“行,挺好。”

李懂至今还能想起他那天的笑容来,要比阳光和风都温柔浓烈,将他的心脏到指尖都烧得暖洋洋。

让他觉得什么都不必怕。

 

 

所以李懂无论如何没想过会有一天,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也会倒在他面前。

就像……就像罗星一样。

最后一次的行动中,敌方直升机直接轰炸了狙击手所在指挥塔。

没有人来得及撤退。

李懂赶到他旁边的时候,顾顺左腿正被坍塌的石块压着,胸口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他痛苦地发出闷哼,脸色苍白,失血的双唇像被冬雪覆盖的冰片。

李懂失控地叫他的名字。

“李懂,冷静。”顾顺努力调整着呼吸,他说,“用我的枪。”

李懂没有犹豫地扑过去,专业本能让他迅速地架起狙击枪。可事实上他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再次想起罗星,想起凿进机舱的子弹,想起顾顺身上大片的鲜血。

他已经失去了庄羽,失去了石头,他不能,绝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可是指挥塔下还在紧张的对峙着。恐怖分子劫持了佟莉,杨锐用枪死死顶在扎卡首领的脑袋。战争一触即发,千钧一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痛苦地喘息,心脏砰砰直跳,灵魂战栗,如同溺水。

“李懂!”

他感觉到顾顺忽然抓住他的衣服。

“你绝对可以的,李懂,你信我。就算你不相信我的眼光,也该相信罗星吧。”顾顺缓慢地眨着眼睛,深红色的血水沿着长长的睫毛上滴落下来,他隐忍地皱起眉头。

“李懂,战胜压力。罗星是不会选错人的。”

李懂咬着牙。像抓住漂浮的稻草。

整个世界只剩下瞄准镜,敌方的眉心。他仿佛回到训练的靶场,他卧在射击准线,手里只有一把狙击枪。顾顺的狙击枪。

“砰!”

正中靶心!

李懂恍然地抬起头来,恐怖分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顾顺的声音隐约传过来,他说:“你看,哥说什么来着。”

当然,失神不过那么一瞬,李懂迅速恢复到冷静的作战状态。

他疯了一样去搬抬压在顾顺腿上的石块,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都是血,顾顺的血。李懂的脸色看上去比顾顺还煞白一些,几乎分不清谁才是伤者。

“哥没事,傻不傻。”顾顺咳嗽着笑他。

李懂不理他。

可心里却觉得奇妙。

大概此生再没有哪一个人还能像顾顺一样,哪怕情势危急泥沙俱下,也照样能让李懂情愿怀揣热望热似火不褪落。

他仿佛就是希望的具象,像生命里盛大的光芒。坚不可摧。

“叛军追来了。”李懂不看他,却俯下身将他稳稳地搀起来,“我们要赶紧走,接应队长。”

指挥塔下还剩一辆装甲车。

“你没事吧?”李懂坐进驾驶座,忍不住瞥了顾顺一眼。

“没事。”

顾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小心地调整着坐姿和呼吸,减轻胸口的疼痛。

李懂目视前方,一声不响地踩死了油门。

“你别紧张,我真没事。”顾顺咳了两声,笑起来。

他歪过头去看他,“哎,我就说你没问题吧。你以前就是心理压力太大,罗星又老处处护着你,实战经验少了点,这都没什么,经验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加入主狙击手的训练。不过在团队作战的时候你其实比我重要你明不明白?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

“胡说!”

李懂竟然红了眼睛,他攥着方向盘几乎吼出来,“顾顺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就他妈给我省点力气歇会儿!”

顾顺笑了。他微微侧身,一脚踹开车门伸手将杨锐拉进车来。

他说,“你急什么,我们这不是都没事吗。”

 

 

“其实这次行动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顾顺站在海风的沙滩上,平静地叫他的名字,“李懂,你真的非常优秀,罗星没有看错人。”

李懂也不装醉了。他停下来,转过身去。

落日下沉,夜幕缓缓地降临人间。海滩上杂草丛生,远处浪花此起彼伏。

世界被他抛在身后。

“顾顺,谢谢你。”他说。

顾顺似乎被他说的不好意思,挥着手像是要把这话打散掉。

“这么郑重太奇怪了,哥这一路上可没少夸你吧。”他忽然凑近一些,俯下身,“不过从来没听你夸过我哎,我以前的搭档都崇拜死我了。你就不想夸哥两句,嗯?”

他滚烫的呼吸忽然滑进脖颈,仿佛一股电流顺着脊椎瞬间流淌而下,李懂几乎本能地慌张后退。他听不清顾顺的话,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神经病。”他轻声骂。

“这也算夸奖吗?”

顾顺挑眉,三两步就又追上去,一脸的无辜,“哎,你怎么脸这么红?怎么比刚喝醉的时候还红?你怎么了啊?”

李懂想跟丫动手的心都有了。

“你走这么快干嘛?你不会害羞了吧你?”顾顺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哪壶不开单提哪一壶。

“顾顺!”李懂迅速一个转身,精准地抓住那人手腕一掰,“给我闭嘴!”

“哎呦!疼疼疼…”

顾顺大惊小怪地叫唤起来,夸张地皱眉,“你真粗暴,我可还是伤号啊。”

“闭嘴。”李懂义正严辞。

“你个臭小子。”顾顺忍无可忍,伸手敲他脑袋。

夜色终于诚恳地降落了。

海滩周边展开零星的灯火,汽轮归航,仿佛是在他们的头顶驶过。

海风吹拂着,带来了比面对情人时更加柔软的心境。

李懂不说话了。

顾顺却拉他坐下,絮絮叨叨地讲很多话。

他话多,什么都能聊。讲起狙击讲作战技巧,也聊电影聊俄罗斯文学。

后来甚至讲到自己招猫逗狗一点也不消停的童年,十八岁玩枪跳海纹身离家出走,一个人背着包到欧洲游荡旅行。后来参军,发誓要成为顶尖的狙击手。

李懂听他说话,偶尔插进几句,竟然觉得内心平静异常。

大风呼呼呼,海浪哗啦啦。长久以来的重担不知不觉间一点点卸下来,情绪越过山丘,在山底悄然重逢。他不自觉地靠在顾顺肩膀上,有一点想哭。

“你冷不冷?”顾顺问他。

“不冷。”李懂懒洋洋地摇头,脑袋在那人肩膀上乱晃,“我可是个兵,又不是个小姑娘。”

“也是,差点忘了。其实按说你这样的成绩也该是一路被夸奖过来吧?”顾顺笑。

“那当然。我当年成绩也是拔尖的,没下过苦功夫我也没资格坐在你旁边不是?”

李懂挑衅地朝他扬了扬下巴,脸上露出久违的飞扬神采,“我到现在都记得有一次夏天练600米胸靶射击,天气太热了,整个大队就只有狙击队在外面练习。我趴在靶场上好几个小时,打空了七八个弹夹。那时候地表温度也得有五十多度,爬起来的时候地上都是人形的湿印儿。大家都是这样训练的。”

顾顺依旧看着他笑,他其实特别高兴李懂愿意跟他讲这么多话。

“你又笑什么,”李懂瞪他一眼,骂他,“笑得傻乎乎的。”

“我不笑难道还哭啊。”顾顺特别乐意逗他。

李懂一愣,“你净歪理,我不跟你说。”

顾顺终于大笑起来,伸出手使劲儿揉李懂的脑袋。

“李懂,你说哥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什…什么?”李懂不敢听清。

顾顺却忽然站起身。他快走了两步,一个翻身跳到旁边巨大的礁石上,转身叫他,“你来,上来。”

李懂慢慢走过去,然后紧贴着站到他身旁。男人滚烫的呼吸拂过耳侧,晃动的深蓝色海洋在脚下起伏翻涌着。

一种巨大的,突如其来的陌生情感在他的心里鼓胀,像疯长的芒草。

“你知道吗李懂,我爸以前一直不同意我当狙击手,我当时进特种兵大队都是自己偷偷考试去的。后来我拼命练射击,就是想证明我有天赋我可以。有时实在累了,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偷偷溜出来,把自己扔进海里。我那时候不比你更自信。”

李懂望进那人的眼睛,里面盛了一整个温柔海洋。

“可我躺在海滩上,我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当海军,而且我要做,就做最顶尖的狙击手。因为我第一次看海的时候就爱上它了。那么庞大又温柔的力量,我想不出有什么会比它更加让我痴迷。”顾顺的嗓音被夜色和海风灌满,充满了酒精一样浓烈的柔情蜜意。

无数次艰苦的训练,无数个挣扎的夜晚,他在海边狂奔,咆哮,呼喊,无数个疯狂的念头曾在脑中崩塌。他一个人和深夜疯长的孤独与自负,负隅顽抗。

他以为那就是生活的常态。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他会遇见一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变得柔软,收敛起坏脾气,不再渴望放纵不假装刀枪不入,也不进行自我谴责。他被他的善良和明亮打动,他只想将经历的好风光都讲给他听,想期许他世间一切的好,想爱他。

顾顺望着远方,他说,“可是李懂,我现在想起大海就想起你来。”

巨大的星图不知不觉间挂满了海上的苍穹,远方港口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李懂仰头去看他,内心深处却开始绵延起火。

顾顺勇敢地低头去看他,无遮无拦地望进他的眼睛里,然后慢悠悠地叹息。

“李懂,我好想吻你。”

李懂温润的眸子蒙起一层迷离的水色,漆黑瞳仁仿佛燃烧起来。

他不说话,也不反驳。

顾顺仿佛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鼓励。

于是他突然伸手扣住他细细的手腕,稍稍一拉便倾身压上去。

李懂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脖颈,后背堪堪贴地。

礁石冰冷,胸膛滚烫。

晚风暗含的海水味道,被对方柔软的舌尖喂进口腔。李懂小心地吮吸和吞咽,顾顺的呼吸烧灼在耳边,又温热又潮湿,轻而易举吹酥了他神经里仅存的自持。

顾顺已经动情地伸出手去拉扯他的皮带,金属拉链被拉到最底端,掌心贴附到腹间结实的肌肉上。他从脸颊冲到下腹都是动情一热。

男性荷尔蒙性感的气息,便如烫金的海浪汪洋,汹涌而至。

李懂用仅存的理智去制止他。

“不行。”他喘息着,把头埋进顾顺的胸膛,“不可以顾顺,总不能在这儿。”

顾顺的汗水滴在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原本凛冽到肃杀的男香在汗水里迅速蒸发,在这一时分却显示出别样缠绵的饱满情欲。

李懂的心里软成一片。他闭上眼,任由那人反复地亲吻他的眼睛。

顾顺极尽温柔地抱住他,一路向下抚摸过他的脊椎,像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满天星子都蹭着睫毛坠落。

港口的灯光也亮得摄人心魄。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你还要和罗星比赛呢。”

李懂伸手去抚摸他的伤口,指尖一点点凉,“你们俩,一个都不许有事,都要好好的。到时候我可要去看热闹的。”

顾顺一怔,心里酸酸涩涩的疼。

“顾顺?”

李懂小心地碰了碰他,“你怎么了?”

“没有。”顾顺笑了笑,微微扬起下巴,“我刚刚是在想,到时候你该给谁加油。”

“嘁。”李懂笑了,“反正不给你。”

晚风终于吹散了浮云,远方港口璀璨的夜景才刚刚铺开来。

李懂长舒了一口气,他听见顾顺的声音,他说:“李懂,加入主狙击手的训练吧。哥亲自教你。”

他扬起头看过去。

那一刻,伊维亚山地滚烫的热风,仿佛穿越欧亚大陆和地中海,在他的心里长驱直入。

“好啊。当然好。”

 

 

“那走吧。”

“去哪?”李懂不解。

顾顺笑了,他俯身直接将人打横扛在肩上跑起来,愉快地笑道,

“开房。先交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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